四大皆空守望六月
【类型】期刊
【作者】张晓凡
【刊名】少年文艺·上半月
【摘要】张晓凡 如果时间回到三年前。 如果时间回到三年前，我想我会在城东南随便找个高中上的。无所谓高考，无所谓地生活，因为我知道如果你反抗不了你所面对的事物时——起码是你不喜欢的事物，那你只能和它妥协，一切对于你来说便也成了“无所谓”。 用反证法来说，如果“如果”不成立，那么假设失败。 于是假设失败了。 高中前两年我都活在物理的阴影里，它总是发出很多条难缠的电场线牢牢地把我捆住，然后让我每次都“大红灯笼高高挂”。悲痛，呐喊，发泄，悔过，成了我物理学习的四部曲，并恶性循环着。于阳说你终于拜倒在了物理的石榴裙下。我说它的确吸引力够大，质量也够大。于阳说，因为牛顿是个大胖子。 我很信服。 临近会考，于阳说：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我深吸了一口气，望着窗外小鸟自由飞翔，心里只想着中国几百年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都结束了而我何时才能逃脱物理的魔掌。每天做老牛耕地状，只为了让自己看起来谦卑点。 后来迫于种种压力，我便开始了苦行僧一般的生活——四大皆空：口空、食道空、胃空、肠子空。在我头晕眼花近乎疯狂地把三本物理书从头到尾一字不落地看完，干掉五本习题和两套卷子后，我猛然又发现物理是个吃硬不吃软的家伙。模拟会考卷子我居然得到了八十五分，优秀。我想，对付你不喜欢的东西，最好是先咬牙切齿地恨它一阵子。 高三毅然决然地报了文科，没有其他人在面对报文报理的那种一咬牙一跺脚的纠结感觉。 首先是语文给了我一个下马威。 可以说我对于语文的学习一直是处于一种理想状态，语文好的人在我心里应该是个才华横溢的人，起码他不能对我说“临川四梦”里面包括《红楼梦》这种话，或者杨绛是杨朔的弟弟什么的。才华是一种生命状态，无法修饰和强加，所以在一段刻板乏味又枯燥的语文学习后，我觉得自己该不知道的东西还是不知道——我不得不承认自己听课的认真劲儿都快成仙了。即便如此，我还是非常喜欢我的语文老师，她总是对我说你高考语文应该得130分。后来当我满心欢喜地拿着自己很满意的一篇标准议论文去面批时，老师开始给我分析“吞吐”二字的准确意思。我说我之所以用“吞吐千年”是因为诗人屈原虽投了汨罗，但他的精神却会随着滔滔巨浪一直激励后人，我认为自己已经解释得比较完美了，但看到语文老师一个温柔可人的小女子千方百计地斟酌词句为我分析后，我下定决心结束我整个高中的抗争生涯，一心向善做个“好人”。 语文学习给我心灵带来的创伤一时难以平复，每次做题时忽地想起老师的谆谆教诲，我心里就像有百条虫子在啃噬。尤其是在做古诗鉴赏时，我觉得你要想得到一个标准答案何不去问问已逾千年的诗人自己，鉴赏这东西最大的价值就在于每个人的理解不同，能折射出来的光芒也就五彩多姿。我终于找到了自己痛苦的根源，无非是个标准。就像旧中国妇女裹小脚，明明可以长成一双健康又美丽的脚，却非要束缚在一个小得可怕的空间，扭曲的形态让人目不忍视。但是我们不得不承认，每一个时代都有必须要遵守的规则。 佛经有云：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乃人生七苦，但我不知道我的这一“苦”能归人哪一类。 记得小时候别的小朋友脑袋上磕了个大包去向父母抱怨，他们的父母总会说宝宝不哭，我们打桌子，桌子坏。我脑袋磕包的时候爸妈常不在家，我忍着疼痛想等他们回来之后好好大哭一场，这可能是小孩子的通病吧。而我顶着一个大包指着桌角委屈地向爸妈抱怨时，他们说你看你看，把桌子撞坏了吧。我一想坏了，这下他们可饶不了我了，于是偷偷地躲一边玩去了。由此练就了一个金刚不坏之身。 也因此我认为坚强的小孩最可爱。 所以在高三及高三之前内心受到过N多次伤害和打击后，我胡噜了一下脸，甩甩头，对着前方余晖未尽的夕阳，在腰间握紧拳头，明天又是新的一天。脆薄的心在各种磨砺中逐渐坚固到可以抵御一切，这样的感动在我心间久久萦绕。 一模前，大家像一股风一样写起了同学留言。于阳在给我写第一句话时被我看见了：“一声汽笛，跌落在旷野……”我弹了他脑袋一下说看完这个估计我要到医院洗肠了。他充分领会了我们之间长时间以来形成的默契：“凡妹子，你的拳头再硬点就能打遍天下无敌手了，不过那样你的择偶标准也就形同虚设，因为没人敢娶你……”我忽然觉得，如果和这样的一群人分开我会很难过的。高三，理想和现实都变成了暧昧的词语，回闪在我们心头。 已经没精力去打理头发了，于是剪了个狂短的发型。刚一进教室，大家都瞪大了眼睛说你太有型了。于阳说你妄想把我们都吓死可惜你没成功，我说那你祝我下次成功吧。 大家都在玩命了，后座的男生每天都会干掉一本黄冈什么的数学题典，以致连上厕所的时间都被占据了。有时候回头看见他满脸通红狼狈的样子我总会于心不忍地对他说，兄弟，身体重要啊。他说上一趟厕所要用十分钟，能做五道单选了。我虽不再说什么，但仍怕有一天他会口吐白沫白眼狂翻。 我经常在于阳的练习册上画“狗便便”和一只只大苍蝇，这样也能顺便衬托一下他七扭八歪“于体字”的优美。于阳看完后微笑着说，有创意，呆女你教我画这个吧。之后他很勤奋地练习，于是几乎每个本子上都飞着戴眼镜的大苍蝇……再之后他就又被叫到了办公室，理由是丑化老师。他还极其认真地对老师解释道，我画的苍蝇真的不是您……开学半个月，于阳一共被叫到办公室16次，平均每天1.143次。他自己都不得不承认，原来一个人是可以这样背运的。 放学时，我走到楼梯拐角处时，忽然脖子被人一勒，后背还被打了一拳，只听一个男生大声喊道，怎么走得这么早呀！我转过头看见一个陌生的面孔。他先是尴尬一笑，然后理直气壮地说：你一个女生剪这么短头发干什么！ 至今我也没弄明白，他把我打了怎么我还理亏了。 政治课老师又让我们疯狂了一回，很久没听到如此经典的对答了。 老师：下列选项ABCD中哪一个是正确的？ 同学：A! 老师：非常好，那么A错在哪儿了？ 老师还没回过神来班里已然笑倒一片，拍桌子敲椅子腿跺地面直到力竭。之后班里便流传开了这种对答： 甲：吃了吗？ 乙：还没呢！ 甲：都吃什么了？ 乙：…… 乙的回答便永远成为了一个未知又可笑的猜想。 有一天妈妈下班时对我说给我拿好东西回来了，我兴致勃勃地打开一看，原来是五六本高考复习资料。 气死咱了！ 为此我在SOGO坐了一下午，喝了六杯可乐后终于宣布心情舒畅了，但后来却醒悟已经没钱坐车回家了，走在半路上还不停地找厕所。 期中考试时我发现有好几道题那些复习资料上都有，于是考完试我跑回家把被我揉得几乎稀烂的资料重新粘好，奉若神明，并为自己的举动感动了整整一个星期。 于阳屁颠屁颠地跑过来对我说他决定考北理工，我说哦，上个月你还说考北工大呢。他振振有辞：手机都更新好几代了，婚也离了好几次了，理想也需要不断更新了，不然该发霉生锈不好使了。我想，如果这世界有一个人的脑袋被猪当屁垫坐过，那这个人不是于阳就是我。 一个外班男生暗中监视我多次后对我说，我发现你挺耐看的。我大笑一声，暗爽到了内伤。最后他发了一封肉麻兮兮的短信息给我，被我立即delete了。 阿弥陀佛，眼角眉梢不过是一场误会。 我们在修行，我们在“四大皆空”，我们在盘腿打坐。这的确不是个舒服的姿势。站起来活动活动，打个呵欠又bornagain了。 图·皮痞祖 后记： 作者现已大学毕业工作了，可是高中三年的日子至今都仍历历在目，那段艰苦的日子，那段丰富的日子，那段充实的日子……走过来之后才发现那原来是我们一生的财富。
【年份】2010
【期号】第11期
【作者单位】美国爱荷华中国语言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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