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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走边叹边记
作者: 阿成   来源: 芙蓉 年份: 2010 文献类型 : 期刊 关键词: 汉化   犍陀罗   十二因缘   思惟菩萨  
描述: 阿成 舞者 在海岛居住了四个多月之后回到黑龙江的老家,我的住宅对面是一所大学。这是一所开明的大学,允许那些锻炼的人到大学校园里去散步或者锻炼身体。大学校园总是有很宽阔的广场、绿地和树木。回来正好赶上春天,黑龙江的春天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春天。看到窗外下着小雨,决定出去散散步,这是今年的第一场春雨,无论如何要出去体验一下。这一习惯似乎从年轻时代就开始了,它成为一个人一年中最神圣的日子。 校园里春风刮得很强劲,长林梢儿被巨烈地摇晃着,这种情形在城市中是很少见的,呼号的春风,摇动的树梢,霏霏的春雨,让人在大痛快中有一缕淡淡的伤感。我散步的地方是一个小操场,积雪刚刚融化,操场上处处雪水,只能选一块干地在那里散步,享受春带给我的特殊感受。这时的心境总是很宁静,缓缓地走,缓缓地吸着夹杂着春雨水汽的空气,你会觉得自己像一棵青草茁壮地成长起来。小操场上散步的人不多,转过来便看见有三个舞者在那里排成一排,像高傲的企鹅那样走着舞步。天色已晚,又兼是下雨的天气,看不太清楚。但其中的一位无论他的舞姿还是身影,我还是很熟悉的。或者有两三年的时间了吧,我每天晚上到大学校园散步的时候都能看见他。他独自一人,在操场的一隅,在那里练习着交际舞的舞步,非常认真,甚至有点一丝不苟。其实,这是不足为怪的事,你甚至会觉得一个人,甚至是上了一定年纪的人(他大概有五十多岁了),还有如此的雅好,还有如此的心情,无论如何心中会升出一丝敬意来。人的生活其实就是一个自我找乐的生活。说来,人在世上走,在世上做事,难免遇到不痛快的事,家庭大约也是如此的罢。但是,一个人能在这宁静的操场上,那样投入地练习舞步,这无论如何是一个极好的活法。开始的时候,我一直推测他是一个交际舞的爱好者,但是,每天晚上都能见到他,这样的推论就有点站不住脚。因为我知道,舞厅通常是晚上开始的,即便是街头的舞,也是从黄昏时就开始了,或在街头,或在公园,或在小区里。而他却是独自一人,在操场的一个阴影里那样独自地走着舞步,这让我有点不知其因,但终是没有想出一个所以然来。 可是,两三年时间过去了,他依旧这样坚持地练习,不仅如此,还多了两个跟着他学习的人,他们同样五十多岁,或者将近六十岁的年龄了。这三个人,像三只高傲的企鹅在操场的一隅,那样有板有眼地走着舞步,间或还要停下来指导一下,提示一下,如何把舞步走得更加端庄、优美。这使我想起一个日本电影——《谈谈情,跳跳舞》,我突然感觉到某种悲哀,或者不如意来,或者他们三个人有同样的经历,或同样的生活罢,他们需要这种舞步来化解,来创造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天地,可以谈谈心,跳跳舞。只是,这样的推测终是觉得有些不牢固,或者那个最初的舞者总是有舞伴儿的,那个舞伴会是谁呢?他不敢相恋的恋人?他年轻时的女友?或者他的妻子?或者这几个人早已经离开人世,他便成了一个孤独的舞者。但是,他依然伴随着那逝去的灵魂一起舞蹈。这一队男人仍旧像高傲的企鹅,在变成了雨夹雪的春之夜,那样高傲地跳着。我这才发现,自己身上已经被雨雪淋湿了。 哦,这真是一个春风沉醉的夜晚啊。 三驴子 我是突然想起三驴子的。说起来,想起三驴子的那个地点和时间都与三驴子没有什么关联。这多少让人有点儿困惑。 三驴子死的时候很年轻,距今已有三十年的时间了。今天既然突然想起他,那就说说他的故事。 三驴子究竟叫什么名字我已不记得了,“三驴子”是他的绰号。他的父母、兄弟也都是这么叫他,三驴子,三驴子。顾名思义,三驴子特别“驴”,就是特别倔。小的时候我们是街坊。三驴子要是被别的孩子揍了,那就麻烦了,他会不依不饶,天天去找打他的人,把头拱在人家的怀里说,你打你打,我今天贴上你了,不打我就跟着你,你上哪儿我都跟着你。天天一大清早就在人家门口站着,对方一出来他就跟着走,人家上哪儿他上哪儿,说,你打你打。终于把人家整激了,又把他打了一顿。第二天一早他又来,说,你打你打。三番五次,把人家弄得一筹莫展,毫无招术,终于被弄熊了,说,三驴子,你是我亲爹,我服你啦行不行?这回行了吧? 三驴子初中毕业后在“岳阳楼”当厨师。“岳阳楼”这个饭店现在已经没有了,过去是哈尔滨比较有名的一个馆子。当然,不是什么大饭店,只是大家都知道这么个馆子。特别是到下班的时候,“岳阳楼”的厨子通常会在门口摆上一张桌子,摆上牛肝、牛肚、沙肝、猪肺,各一大盆,全都是五香的,开始吆喝着卖。这些玩艺儿当时很便宜,广大人民群众又比较穷,所认买的人很多。在那个时代,只要吃上肉那就是香,就能解馋(我记得“岳阳楼”还卖山东大包子,也很好吃)。没想到,三驴子在这儿上班,在灶上叭叭地颠大勺。 那个时代,摩托车是稀罕物,全城也没几辆。仅有的几辆也都是公安局抓犯人用的,把犯人的头往斗子里一塞,突突突地跑。后来,民间也零星地有了,突突突,响一条街,很是招摇。三驴子一看就喜欢上了,非要买一辆骑不可。他妈说,三儿呀,咱别买了,那东西危险哪。三驴子说,你管不着,你管不着,非买!非买!买了。三驴子骑着摩托车,突突突,也响一条街,挺风光。他妈说,三儿呀,你慢点儿骑,别骑那么快。三驴子说,你管不着,你管不着,非快,非快。三驴子谁的话也不听,骑着摩托车在街上,风驰电掣地狂奔。 一次,三驴子和他二哥去江北农村收账,那里有人欠他的钱,一直也没要回来,这次来话了,准备给了。于是三驴子骑着摩托车,突突突,驮着他二哥去江北讨债。江北可远了去了,又是土道的农村,兄弟俩往回走的时候都半夜十一点了。到了松花江大桥准备过江桥的时候,三驴子把摩托车开得飞快,后座上的二哥说,三儿,慢点儿,慢点开。三驴子根本不听,说,就快,就快。 你想啊,摩托车的大灯光能照出去多远啊?不远。当三驴子发现江桥上有一辆拖拉机坏在了桥中央的时候,一切都来不及了,径直撞了过去。坐在摩托车后座上的二哥飞了出去,但没摔死,住了一个多星期的医院。一个星期以后,二哥总算苏醒过来了。家人问他,三驴子最后都说啥了?二哥说,三驴子说,我的妈呀!然后我就啥也不知道了。 我知道的三驴子的故事就这么多,很难过的,他那么年轻就那么轻易地死掉了。 雨雪交加 立春之后又连续下了几场大雪,其中有暴雪,有的县城大雪高达两米,不少高速公路都封闭了。但是毕竟过春分了,便是大雪也是即下即融,顶多能挺一两天,之后就化成雪水了,而且又下起了雾似的小雨。 E决定出去走走,呼吸一下春雪融化后的清润空气。 E踏着雪水和霏霏的细雨,去了早市。他一路上不断地做深呼吸,觉得肺部很爽,细雨扑在脸上也凉爽爽的。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联想到了那个俄罗斯小镇:泥泞的乡间土路,白桦树,木刻楞的房子,黑色的狗,和骑摩托车戴着老式风镜的邮差。那是一幅E记忆深刻的油画,此刻,他的灵魂已经走在这幅油画里了,但是,E很快又被沮丧的心境打破了…… 细雨天的早市,人不多,摊贩也寥寥无几。走在早市的人打着各种颜色的伞,E没带任何雨具,他的头发已经悄无声息地被细雨打湿了。 那个被夹着雨丝的春风吹红了脸的女摊贩正期待地看着他。于是,E走了过去,在她的菜摊上买了几根黄瓜,但价钱并不便宜。女摊贩以为他在计较,便解释说,大雪封路,菜价降不下来,是太贵啦。 之后,E又去了面食摊儿。老板是认识E的,过去E几乎每天都在他这里买早餐。 老板问,一份还是两份? E说,一份。 老板一愣,没说什么,给他拣了两根油条和一份豆腐脑。然后建议说,再来两个茶蛋吧,我看你得补一补啦。 E知道自己的脸色如灰,出门前他照过镜子—— 和E同居的兰儿将房门的钥匙丢在地板上,不辞而别已经一个多星期了,她的手机已成空号。这个世界上,兰兰是他唯一可以倾诉衷肠的人啊。 E提着那袋早餐在路上想,很决绝呀—— E的心开始酸楚起来。 翌日,天依旧阴着,站在窗前的E以为雨不下了,将脸贴在窗户上仔细往外看,才知道如雾气一样的雨仍在下着。E想,这一场漫长的雨之后,枯了一冬的街树就该发芽了,扬沙天气也该开始了。 晚上,E照例到附近的那所大学校园里散步。校园内春风很大,骤雨随后而至。急雨中的E用雨衣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彳亍而行,像一个中世纪的隐士。在湿漉漉的雨衣包裹下,E想,该辞职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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