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灵故事 十二红

日期:2010.01.01 点击数:6

【类型】期刊

【作者】高玉芳 

【刊名】少年文艺

【关键词】 橘林 点心铺 女子学校 红灯笼 角牙 蚂蚁窝 素月 小蓝花 乞讨者 老丁

【摘要】姨父姓王,金鱼世家,人称金鱼王。 姨父家后院别有洞天。两厢是爬满藤萝的棚架,阳光透过浓密的枝叶,化成银色碎花儿投洒在养鱼池碧绿的水面上。五彩斑斓的金鱼或水下潜泳,或水面唼喋,泛起层层涟漪——这只是金鱼的“三等舱”。 池边,立着十个直径一米的瓦制鱼缸,缸里长满了厚厚的青苔,绿丝绒般轻轻飘动。晴遮防晒网,阴支防雨篷——这是鱼儿的“二等舱”。墨褐龙睛、红白狮子头、绒球、水泡、五花兰、珍珠、望天等鱼在此入住。 后院正房,有金鱼的“总统套间”——全封闭型进口水族箱,水底铺满玉石般的小石子。簇簇珍贵的水草,伴着潺潺循环的水流漂动,像绿衣少女翩翩起舞,恒温设备让水温保持在鱼儿喜爱的23℃。但这“总统套间”长年空着,不知何方美鱼有幸入住。 从幼年起,我这不速之客,便常常端着玻璃罐找姨父要鱼。姨父二话不说,拿起抄子在水泥池里一挥,轻巧地往玻璃罐里一扣——几条可爱的小金鱼便在罐里轻轻嬉游起来。 有一次我问: “姨父,什么金鱼最好看?”姨父不假思索地回答: “十二红。” 我又问姨父: “什么金鱼最珍贵?”姨父仍肯定地回答:“十二红。 我央求: “姨父,我也要养两条十二红!” 姨父诧异地盯了我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直到笑出了眼泪。“你小子想要十二红?我侍弄了大半辈子金鱼,还没养过半条十二红呢!” 姨父向我侃起了十二红:它极珍贵,通体银白,身上“绣”有十二朵红花——四条尾鳍上各一朵,四条下鳍上各一朵,背鳍上一朵,头顶上一朵,加上长着红眼帘的两只金红眼睛,故称十二红。姨父曾在北京中山公园养鱼场见过。资料记载,这种鱼基因极不稳定,它繁殖的后代或红或白或花,形成不了十二红的遗传,可谓绝代佳鱼。 一晃十年。一天,我意外地接到姨父的电话,他兴奋得声音都有些嘶哑了, “小子,告诉你,我现在有十二红了,你要不要回来看?” 原来那年春天,水泥池孵化出万把条黑乎乎的鱼崽。有条小鱼长得出奇:大头细腰,尾巴像展翅的蝴蝶。姨父把它和一些好苗子捞到二等舱——大瓦缸里精心培养。三个月后,别的鱼苗都变了色,红的白的紫的,琳琅满曰。惟独那条鱼没动静,身子灰不灰绿不绿的,像条大草鱼。好不容易等灰绿色褪去,却长出一身无色透明的细鳞,鳞下的粉肉清晰可见,游起来,宛若一条大肉虫。它夹在那些美丽的金鱼中间,纯粹一只鹦鹉群里的大乌鸦!姨父的鱼友看了大跌眼镜,“这是个啥东西?也混进了二等舱?趁早扔它远远的。” 姨父的脸一红,一抄子把“大肉虫”捞起,甩进了水泥池里。 有天早晨下起了冰雹,姨父赶到池边,拖起铁网罩打算盖上,忽然他愣住了:一条通身银白带红花的大鱼在池中缓缓游动。细一看,那尾、鳍、头上均“绣”有鲜艳的红花。姨父像阿里巴巴发现了山洞的珍宝一般,嘴角颤抖,两手哆嗦起来:呵,大肉虫大器晚成,出息成了十二红!他忘了冰雹,纵身跳下水池。怕用抄子伤了鱼鳞,他脱下衬衫垫在草帽里,小心翼翼地把十二红带水捞起,一溜小跑,“请”它住进了“总统套间”。这时,他才感到头顶异样疼痛,一摸,原来已被冰雹砸出了两个鸡蛋大的包。 假期,我特地赶回古城看十二红。在豪华水族箱柔和的灯光下,它头顶绚丽的红花,眼帘像抹了胭脂,转动的大眼睛频送秋波,红唇一张一合,尾鳍飘动似古装美女甩起的长长水袖。 假期中,我用摄像机拍下了十二红的倩影,送到电视台《占城珍闻》栏目播放。姨父家一下子门庭若市,不少人从大老远赶来,只为一睹它的风采。鱼友们赞叹之余,听说十二红是“大肉虫”变的,个个目瞪口呆。一位公司老总出价15万要买下十二红,姨父犹豫了半晌,约定等十二红产了子,秋后再卖。子以母荣,连十二红未出生的小鱼,也以千元一对的价格定出去了几单…… 那年寒假归来,我直奔姨父家后院,跑向“总统套间”。谁知水族箱中空空如也。我心里一紧,十二红呢?姨父果真把它卖掉了? 姨父跟进来,一脸无奈地叹口气说:“十二红又放回了水泥池。” 为什么把它贬回“三等舱”?我满心疑虑地跑到池边,严寒里,一群群鱼儿聚在水面懒洋洋地晒太阳。姨父指了指远处一条大白鱼。呵,那是它?身上美丽的十二朵红花怎么不翼而飞了?仔细看去,它又像洗去铅华的美人,倒也显得恬淡、高雅。这“三等舱”水面开阔,伙伴众多,它似乎活得还挺惬意。 姨父告诉我,自打十二红产子之后,不知是身体虚弱,还是由于在水泥池中长大,不太适应豪华水族箱封闭的环境,身上的红花日渐淡化消失了。那15万的订单泡了汤,其子女也无一发育成十二红。 天哪,先是化平凡为神奇,转眼又化神奇为平凡,十二红仿佛跟姨父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我在大三那年考取了美国马里兰大学,三年后拿到医学硕士学位。反复斟酌后,我决定回国发展。不知怎的,我的脑海里总不断闪现出十二红的身影。外国条件再优越,也未必适合每个人,就像十二红憋在高贵的水族箱,却渐渐失去了原本美丽的品质。 后来我去看望姨父时,他正乐呵呵地向水泥池里撒食,十二红欢快地跃出水面取食。我惊喜地看见,饱尝世态炎凉的十二红,在这生它、养它的一方水域中,又变得精神抖擞、意气风发。 它那银白的身躯,赫然又重新披挂上了十二朵鲜艳的红花。 插图/常德强 发稿/庄眉舒zmeishu@QQ.com

【年份】2010

【期号】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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