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缪斯:旅居爱尔兰加思里中心
【类型】期刊
【作者】南桥
【刊名】书城
【关键词】 爱尔兰人 作家 艺术家 文学翻译 加拿大 缪斯 创作 北爱尔兰 海洋性气候 中心
【摘要】南桥 今年六月底七月初,我住到爱尔兰北部的泰隆·加思里中心,从事一段时间的调研和翻译。这次旅行是爱尔兰文学交流会的安排,我所要翻译的作品为科伦·麦凯恩的《转吧,这伟大的世界》和《歌犬》。 泰隆-加思里中心位于爱尔兰北部,离爱尔兰和北爱尔兰边界很近,所在地称安娜梅琪(Annaghmakerrig),是爱尔兰语里“踏实之地”之意。 确实这也是个能让人静下心来踏踏实实做点事情的地方,这也是该中心创办的初衷。一九七一年,著名戏剧导演泰隆·加思里去世,生前立下遗嘱,将其在故乡莫纳汗的豪宅捐赠给爱尔兰政府,作为艺术家创作、栖息之地。加思里爵士自己是位戏剧导演,曾创办加拿大斯特拉夫德戏剧节、明尼苏达州明尼阿波利斯剧院,以及泰隆·加恩里中心。 此后多年,爱尔兰和北爱尔兰的艺术学院超越政治分歧,一起翻修了这处寓所,将其改造为极其适合艺术家居住的地方。此后多年,加思里中心继续扩张,购买了附近的花园、湖泊和农舍,建成了一处四百五十公顷的庞大创作基地,为世界各地的艺术家、作家、诗人提供‘卜个绝佳的创作环境。 中心面前是大片绿荫,在爱尔兰朝夕万变的天气之下,有时阳光灿烂,树影横斜;有时候窗外飘下小雨,洒在绿地上,雨细得几乎看不到它的存在。傍晚,雨燕在上下翻飞。屋外草地的黑色野餐桌上,不知名的小小黑虫在飞舞,跌落在桌子上。绿坡两侧,有参天古柏,宝塔一般伫立着,每根枝条都是一棵几十年的寻常树木粗细,整棵大树大得像是一个小小树林。间或会跑过来一只野兔,在百年老树的根下遥远地张望,待你拿起相机对准焦距时,已经分辨不出它的所在,一抬头发觉已经了无踪影。坡下是一个湖,湖里有不少天鹅,悠悠在水里游着,湖面波光粼粼。 屋子后面有自己的菜园,到处有花。粉色的月季,从墙角向两边绽放,在这画一般的风景中,或许人会审美过度,不经意地走过,可是那阵阵花香,却把人勾回来,忍不住回头张望,就如遇到故人。雨后,牛羊的腥骚也会远远飘来,四处皆是浓浓的田园的气息。 这也是一个郊野的所在。有时候早晨起来散步,会看到不知何处的山狗,或是狐狸,在夜间犯下杀戮,草地上留下天鹅被撕烂的羽毛。沿着小坡走下去,尽头就是小船的码头和船屋。湖水映着四周的森林,天鹅在远处游走。对面是一个牧场,成群的奶牛在吃草,有时牛会受到惊吓,或是额外地兴奋起来,一起从山顶奔向山脚。 中心开辟了长长的散步小道,用黑色的矿石铺就,一来一回两道小径,中间仍生着百样的野草。小径沿着湖曼延很远,两边是颇为原始的森林。岛上降水丰盛,植被茂盛,四处一片葱茏。在海洋性气候下,天气温和,风力并不大,故而树长得笔直,高耸入云。路两边是各样的刺莓、草莓。我来的时候刚过了季节,若还没有凋谢,倒可放心采摘,不必担心草里有蛇。据传爱尔兰人极其敬重的天主教传教士圣帕特里克,已经将蛇从爱尔兰放逐了出去。紫红的野花蔓生在路的两边。路上走着走着,不时会有新的景致,拐过路角,主动送上门来。 沿湖而走,路到尽头,有一小小屋子,黑砖,红门,后面有车停着,但室内似空无—人,静静守候在十字路口。从小屋转弯,接着散步,面前便是一条机动车道,从边上的柏油残迹,能看到柏油在路下面,路面上却铺着碎石,保持着自然的模样,与周遭风景浑然一体。路很窄,在林间蜿蜒起伏,经过森林、牧场、堆积着木材的空地、花丛。有次我这么走了一两个小时,居然只看到一辆汽车,没看到一个人,倒是经过牧场的时候,牛儿见了人,就如同人在动物园里见到熊猫似的,好奇地盯着这不速之客,来到这样纯净的乡间。 一路走一路看,不知不觉就上了山顶,这时候那树林似乎突然躲到了你的身后,而你则站到了一幅画里,右边是树篱围起来的草场,一地的黄花,山脚是一个小湖,湖畔芳草连天,湖对面是缓缓的山坡,上有零星农合,圆圆的谷仓。 第一次去散步的时候,走得很远,往回赶的时候,想走不同路径,在山路上转着,几乎迷路,不过我想只要我的方向不错,总是不会错到哪里,于是依旧悠悠闲闲地一路走一路拍摄。这乡村的风景,是一个极易谋杀胶卷或内存的地方,风景接踵而至,时时会有惊喜,让路人继续往前。 只是走着走着,天突然飘起了小雨来,我没带伞,也没穿雨衣,我怕把口袋里的相机淋湿,于是便一路小跑起来,心想这荒郊野外,如果大雨倾盆,又去何处躲藏?但是一转弯,就有几只狗迎着跑过来,一道白门出现在眼前,回到加思里中心了。 有时候你在等待缪斯,来的是女鬼。 加思里中心是一个大宅,人走在楼梯上的时候,咯吱咯吱。你一拐弯,路灯神秘地突然亮起。屋子里到处是原房主及其家人的画像和雕塑,挂在墙上或放在角落各处。每个房间都有一个名字,对应着当时的居住者,我的房间是一个名叫沃尔比的小姐的房间。走到房间前,还能从走廊上看到宅子的女主人的大幅画像,神情严肃地盯着路过的人。 屋子里都是原样的陈设,甚至可以看到当初主人看的书、照的镜子,还有壁炉架上的呼吸瓶。一切保存完好,刻意保留着原来的模样。 夜晚十分宁静,寂静中充满声音。眼睛一睁,看到的都是黑影,一闭,耳边出现鬼魂的尖叫,我眼睛一睁一闭,就把自己吓了个半死。我能理解为什么科伦·麦凯恩在《歌犬》里,写下了这样的话来:“他开始在室外,在走廊上睡,楼上的屋子里,幽灵的声音实在嘈杂。”——此书就是在这大宅里写的。 住在这么一个屋子里,感觉好比一个游客,被无意中关在了故宫,历史的幽灵四处都是。这里的环境,适合写一部恐怖小说。不过我想,神经衰弱点的作家,吓了一夜后,早晨推开窗户,看到面前的湖光山色,形形色色的动物,一定会诗意大发,把恐怖小说忘了。 当然,住在这里,最后并无厉鬼纠缠,也无倩女幽魂骚扰。我不过—文学翻译,女鬼们,找那些才华横溢的作家吧。我就知道一个下楼右拐便是。 说完女鬼,该说说狐仙了。 房客中有个澳大利亚的越南裔作家,写了一本历史玄幻小说,叫《狐仙》。周末她去音乐节,借给我来看。此书以狐仙为主线,将越南历史串了起来。由于她很快回来,我将书还给了她,并未有机会细看。但我看到书里把狐仙译作fox fairy,还提到男人遇到狐仙,可以让狐仙帮着寻宝。不知这和越南的社会习俗有无关联。俄克拉荷马有很多越南人,几个大一点的亚洲商店,都是越南华侨开的。越南华侨多半让女儿嫁中国人—一据说越南本地男好吃懒做,很多家庭是女人独当一面。这位作家的笔下,狐仙也被工具化,可以帮男人找宝贝。 中国的传说里,狐仙风情万种,于男人则是一害。人遇到野狐女鬼,就丢魂落魄,若是与其发生不正当的人妖关系势必精尽人亡。这又是怎么回事呢?当然,最早的账要算到孑L夫子头上,是他将女人妖魔化,让其成妖精的。文人自己的臭德性也与之不无关联。过去他们在金榜题名前,黄卷青灯搏功名,十分辛苦,穷书生也不会有多少女子来垂青,所以就起劲地想象。这想象出来的诱惑,继而又成为一种分神,于是他们迁咎于女鬼狐仙,并告诫自己这些诱惑要让自己丧命的,必须好好读书,考取功名光宗耀祖。为提醒自己,他们写下随笔和故事,流传下来,便成了文学名著,或者电影导演的题材了。 文人一胡思乱想,缪斯就暗自欢笑。很多时候他们是自寻烦恼,没诱惑的时候制造诱惑,有了诱惑便设法抵挡诱惑。 我后来甚至发现,对此古宅的阴森感到恐怖的绝非我—人。鬼是不能乱说的。英文中有句俗语:Talk of the devil,the devil comes:.相当于我们说的说曹操曹操就到。晚上吃饭的时候,大家一起聊天,说到这个楼里的故事,说这里闹鬼。一个美国画家说几年前有人拍了一部短片,叫《沃尔比小姐最后的寓所》。 我说谁? “沃尔比小姐。” 我说这不是我住的房间吗? 大家面面相觑,做了Al做鬼脸。 我稀里糊涂住了几天浑然不觉,无知者无畏。但出于好奇,我接着又上网找到这部短片,忍不住看完了,果然是说有鬼,鬼就是沃尔比小姐,亦即我那间房里本来的居住者。 诗人Nick跟我一起看,说其实没事,鬼在整个大宅里到处转的。 这个沃尔比小姐是女主人的“伴侣”,其实我想应该是女佣的委婉说法。她后来遇到了一个年轻帅气的军官,相恋了´军官与她辞别,许诺以后一定回来,结果当然再没有回来。沃尔比小姐等啊等,等啊等
【年份】2010
【期号】第10期
【页码】105-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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